你不知道的真相(32)
客家大老的老大心態
陳水扁2011.11.19
「客家大老」，也是中國國民黨榮譽主席的吳伯雄，十一月十三日上午在馬英九新北市客家後援會總會成立大會上，批評對手蔡英文說，「有候選人說自己是客家妹，真的嗎？五、六十年，不曾聽她講過一句客家話，他爸爸是客家人，也沒聽過她父親說客家話。」引發各界不分藍綠一片撻伐之聲。
在多元民主的台灣社會，大家可以有不同的政治信仰。為自己所支持的候選人來助選拉票，也是民主選舉的常態，但利用選舉場合來挑撥分化族群內部的矛盾對立，則是敏感的政治禁忌，更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
吳伯雄身為大家所崇敬的「客家大老」，再怎麼說都不應該在為馬英九助選的場合，對同為客家子孫的蔡英文說出那種既不得體，又不符身分的談話。吳伯雄明知蔡英文的爸爸蔡潔生是屏東枋山楓港的客家人，怎麼會去質疑客家後代的蔡英文會不是客家人？做為「客家大老」，應該關心的是，為何還有很多客家人不敢大聲說出，「我是客家人，我以做為客家人為榮」？為 何客家人不講客家話？甚至講不好客家話？吳伯雄最大的失言是去暗諷蔡英文，不會講客家話是「假客家人」，這是不可原諒的「客家大老的老大心態」！
前加拿大溫哥華台灣客家會會長周德旭就反問吳伯雄大老，「馬英九自稱是客家人，請問他的父母、姊姊、子女，會不會，有沒有講過客家話？」按照吳伯雄的邏輯，五、六十年來，也沒有人聽過馬英九的父母、姊姊、子女說過客家話，又是什麼人？馬英九十一月十五日出席活動時自承，「原本在大陸期間，我們曾是客家人，後來慢慢被當地同化了，不會說客語了，可是來到台灣之後，這十年來我不斷學習客語」，也就是說，馬英九學講客家話是這十年的事，剛好是他擔任台北市長以後的事，難道馬英九成為客家人是這十年的事，同一個家庭成員只有馬英九一個人才是客家人，而他的父母、姊姊、子女則都不是？
馬英九十一月十三日在苗栗參加選舉造勢時又「牽親引戚」。馬英九強調，他和通霄馬家庄隸屬同源、同宗，所以每年大年初二都回到通霄馬家庄祭祖。但苗栗縣政府委託文史工作者調查馬英九與苗栗通霄馬家庄的關係，負責這項計畫的協同主持人十一月十三日拿出研究報告，卻指馬英九與通霄的馬家庄是不同的血緣系統，並無直接證據證明馬英九與馬家庄有宗族關係，也無法證實馬英九有客家血統。假使研究報告屬實，馬英九與通霄馬家庄既不是同源同宗，甚至馬英九根本不具有客家 血統，也就是馬英九壓根兒不是客家人，縱使會講幾句客家話，也不是客家人，正如馬英九會講英語，也不是美國人，除非他拿美國護照。
蔡英文對吳伯雄暗批她不會講客家話，是「假客家人」，回應說，「我承認自己不太會講客家話，但是我以客家的血統為榮，更感謝所有客家鄉親對於這個不太會講客家話的客家妹仔的支持和包容。」蔡英文表示，她認識許多年輕一輩的客家子弟，這些人也都無法說流利的客家母語，「請問國民黨，難道他們也是假客家人？」蔡英文強調，她的客家話講不好，很抱歉，但是她會努力去學習；不過對手如用這種理由呼籲支持者別支持她，這一點她絕對無法接受。畢竟「語言不應該是原 罪」，如果用「真假客家人」來操弄族群，會是非常不道德的事。
《旺旺中時民調中心》十一月十五日民調也顯示，認同吳伯雄所說，蔡英文不會說客家話，就不能稱自己為客家妹者，只有一五.五％，不認同吳伯雄說法的人，高達六成七五，沒有意見者一七％。客家族群更高達七成一反對「不會客家話就不能稱客家妹」的說法。因為台灣人民很清楚，對族群的認同來自尊重與理解，語言不會是認同的關鍵。在我總統任內，民進黨不只通過《族群多元，國家一體》的決議文，並納入黨綱；二00四年二月二十八日，全國將近二00萬人，不分族群，大家手牽手，從台灣頭牽到台灣尾，牽出五百公里長的「民主長城」，凸顯的活動主軸就是《族群大團結，牽手護台灣》。
根據歷次總統大選的中選會統計資料顯示，如果比較桃竹苗客家三十個鄉鎮市的得票率，我與呂秀蓮的水蓮配在二000年，只得到二七.0三％，二00四年水蓮配三八.九八％，足足成長了一二.九五％，比全國平均成長一0.八％還高。有人分析挺藍客家票源鬆動，是因為行政院客委會的成立，設立客家電視台，國立大 學廣設客家學院、研究所，葉菊蘭掌客委會辦理桐花季贏得口碑。又為何二00八年民進黨提名的謝蘇配只拿到二九.二二％？可見客家政績未必是客家庄得票率的保證指標。
除了二00四年連宋配在桃竹苗客家庄獲得六一.0二％外，一九九六年、二000年、二00八年藍營候選人李連配、連蕭配＋宋張配、馬蕭配都囊括七成以上選票，但李登輝、連戰、蕭萬長、宋楚瑜、張昭雄、馬英九都不是客家人，仍然獲得七成以上的客家票。即使馬英九自稱是客家人，他在桃竹苗客家庄的得票率則是三次總統大選藍營得票率最低的。似乎桃竹苗客家庄的投票取向亦非是否為客家人為唯一考量。因此非客家人的呂秀蓮、劉政鴻也可以當選桃園縣及苗栗縣的縣長；李慶元、羅文嘉都是客家人，他們分別在二00二年、二00五年選台北市長與台北縣長，在客家選民亦不具任何優勢。
另有政論文章分析，多數客家族群群聚在桃竹苗，長期以來藍綠比例約七比三；但二00四年，桃竹苗客家庄藍綠差距變成約六四比，結果藍營從領先四成縮小成只贏二成，一下子流失五十萬票，怎能不敗？蔡英文對二0一二年北客選情評估，二00四年總統大選民進黨拿下四成得票率，是歷次大選的最佳成績，這次選情看來更好，因此有信心得票「四成起跳」。綠營內部則認為「客家妹仔小英做總統」文宣戰發酵，對這次客家票的成長更具信心，將以四成五為突破目標。反觀藍營，馬英九在桃竹苗客家重鎮的造勢場子，卻呈現「上熱下冷」的普遍現象，儘管藍軍已把主場優勢發揮到極致，然而「客家團結牌」依然熱不起來，統媒報導連場邊賣紀念品的攤商都說「比四年前差多了」，因為本屆大選馬英九不再是超級吸票機。
二00四年我的得票率五0.一％，比較二000年的三九.三％，成長一0.八％。記得苗栗成長一三％，桃園成長一二％，新竹縣市各一一％，都在全國平均成長一0.八％之上，桃竹苗客家庄的成長一二.九五％，也比全國的一0.八％多出二％。我深信二0一二年大選的氛圍，蔡英文旋風席捲全國，綠營在桃竹苗客家庄將比二00八年大幅成長，但要突破四成五則不容易，其中也有宋楚瑜的因素。二0一二双英激戰，藍綠差距將極為接近，我曾預估蔡英文將以四九％勝出，領先馬英九3％、四十萬票。換句話說，蔡英文得票率比較二00八年謝長廷的四一％，成長八％，桃竹苗客家庄再多二％，則從二九.二二％再加一0％，亦不過四0％，因此要達到四五％的得票率，是有其先天的難度的。
我認為二0一二年總統大選綠營在桃竹苗得票率的成長，與其說是「客家妹仔小英做總統」的文宣戰鬆動藍營客家票，不如說是整個大環境的「勢」在蔡英文這一邊，誠如《自由》鄒景雯特稿所說，民進黨選情開始有了可觀之處，「這是馬金集團不斷犯錯，以及偉大的人民所逆轉的。」諒非「客家大老」吳伯雄操作客家族群的語言問題所能改變，反而再給 下滑的馬英九選情「雪上加霜」而已。二00八年總統大選的「勢」在馬英九的那一邊，任誰都無法檔，再如何不利的議題，如美國綠卡，亦只是蚊子叮牛角，一點都不生影響。如今馬英九的光環不再，任何不是問題的也會變成問題；不應該發生的，也會突然跑出來。我就說蘇嘉全的農舍不是問題，「以戰止戰」終會過去。如今操作兩岸和平協議的議題，再來加碼公投，而讓贏局賭到輸去；一個《夢想家》燒掉二億三，想為選情加分，卻先丟掉一個部長，「代誌擱勿會 煞」；老農津貼調漲一千元也會判斷錯誤，敬酒不吃吃罰酒，有功嘸賞；馬英九密會賭盤組頭搞成像宋楚瑜，五棟房子不在夏威夷，而在美西；……一件又一件，都緣自於第一時間的說不清楚講不明白，只有變天前的異象所能解釋。
我是台南「庄腳」出世長大的「下港人」，是耕種一分多農地的「佃農」之子，父親為了養家活口去做人家的「長工」，從小就生活在「草地」農工的最底層，本身就是作穯人、做工人、散赤人，這不是到「田庄」long stay所能體會。為工農階級設想必須發自內心，最重要的是將心比心，不能跟中下階層的辛苦人家計較，才是真正的苦民所苦。
民進黨政府通過有關改善勞動環境，提升勞工福利的法案，是有史以來最多的。為了兌現選前對縮短工時的承諾，即使面臨網路科技泡沫化，國際經濟景氣走下坡，在工商企業界的反對聲中，原本政見是從每週四十八小時的工時縮短為四十四小時，最後通過的是每兩周八十四小時，並實施週休兩日。尤其拖了十四年一直無法實現的勞退新制，也在我的要求之下，由陳菊主委貫徹實現，在二00四年六月完成立法。二00五年七月一日正式實施。我高興的是，過去勞工退休金看得到，領不 到，因為換個工作，換個老闆，年資中斷，退休金就沒了。但軍公教人員，則不管換多少位子，換多少單位，換多少學校，年資都不受影響，為什麼勞工的年資不能跟著本人走？勞退新制造福勞工，政府才是勞工的朋友、勞工的夥伴。
馬英九日前表示，老農津貼最早的三千元是國民黨提出的，後來再從三千元提高到四千元、五千元、六千元，有兩次也是國民黨提出的，完全不是事實。民進黨籍的余陳月瑛擔任高雄縣長時率先全國發放老農津貼，後來民進黨不分區農民立委戴振耀領銜在立法院推動立法才有每月三千元老農津貼的發放。二00三年時任農委會主委李金龍，跟我報告老農津貼第一次調漲一 千元的擬議，一年約需增加八十四億的預算，不只因為軍公教人員已加薪多次，老農津貼八年未調整，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取消或減少榮民就養金每月一萬三千五百五十元，但我可以提高老農津貼，讓兩者之間差距縮小。榮民福利包括就業、就醫、就學及眷村改建等，可以說政府照顧的無微不至。我擔任立委時還通過「戰士援田証」的代金八百多億，可以給老農津貼每月增加一千元領十年。第二次的再調漲到五千元，也是有一次和民進黨立院黨團在三峽大板根的聯誼活動所提出，這兩次都 和國民黨無關，至於第三次是二00八年大選前，也是在朝野合作下完成修法提高到六千元。
至於這次老農津貼再度調漲一千元，從六千元增加到七千元，農委會副主委黃有才就說政府沒錢多負擔一年八十億元的預算。但政府卻有錢為軍公教人員加薪三％，一年要二百多億元；也可以提高榮民就養金每月多付六百元。還有台北市辦花博，農委會可以補助三十多億元；馬市長、郝市長的市府積欠健保費四百億元，也可以由中央政府編到預算來補貼。可見不是政府沒錢，而是政府無心照顧老農。所以七月十八日下午二時許，我利用民進黨立院黨團幹事長蔡煌瑯陪同北社社長陳昭姿及夫婿郭長豐醫師來特見時，告訴蔡幹事長，強調老農津貼提高一千元，從六千元到七千元的時候到了，我建議黨團立即主動提案，相信國民黨團不敢反對，如果國民黨不支持，就列為二0一二年大選總統與立委的共同政見，逼迫國民黨不得不跟進。蔡幹事長說回去黨團會議一定提出討論，結果隔天就向立法院提案，從此展開老農津貼調高一千元的朝野攻防戰，民進黨版在蔡主席支持下，立場堅定全力推動；國民黨則進退失據，從政府沒錢，反對調漲，到十月十八日馬總統親自宣布老農津貼調漲三一六元版本所需之六十八億元，較老農津貼加碼一千元共需八十二億元減少十四億元，結果被罵翻天。馬政府還買廣告為政策辯護，不過一個月時間，馬政府為了救低迷的選情，又在十一月十七日連夜由馬總統敲定老農津貼正式調漲到七千元，完全按照民進黨的版本，連同其他福利預算，較諸十月十八日的版本共增加一三七億元。前後四個月，政府就這樣的變、變、變、天蠶變！選舉真好，選舉萬歲！
原住民是台灣最早的住民，也是最少數、最弱勢的族群，應該受到政府最大的關懷與照顧。我在台北市長任內率先全國成立一級單位的原民會，中央政府和台灣省、高雄市政府才陸續跟進。總統府前介壽路改為凱達格蘭大道就是我命的名。擔任總統後，依照我與原住民部落所簽的新夥伴關係協議的「國中有國」精神，逐步透過立法、政策及預算來落實，除為原住民從九族到十四族的正名，成立原住民電視台外，並提出政府與原住民新夥伴關係的《原住民自治法草案》，可惜被國民黨所杯 葛反對。
自認是「客家大老」的吳伯雄，做過台北市長、兩度出任內政部長，又是國民黨及總統府的秘書長，輔佐總統，位高權大，但沒有人知道他又替客家人做了些什麼？我在市長任內成立客家文化基金會、客家文物館、客家藝文活動中心、舉辦客家文化節，都是台北市的第一個。台北電台有兩個頻道，我釋出其中一個頻道做為客家電台，預算被藍營議員全部刪掉。二000年就任總統後，就規劃成立部會級的客家委員會，設立客家電視台，國立大學廣設客家學院、研究所，舉辦客家桐花祭、客語認証。兩位女性副閣揆葉菊蘭、蔡英文都是客籍的國家領導人才。
不論為原住民，為客家人，我只有一個政治理念就是，誰是多數，誰就有責任照顧少數；誰是強勢，誰就有義務關懷弱勢。在台灣，每一個族群都是平等的，不同族群的母語都是國家的語言，都要受到憲法的保 護。
一生享受「客家大老」榮銜的吳伯雄，應該為客家人多做一些爭取，不應為了選舉利益，說出傷害客家子孫的話。大老是不應該有老大心態的。
source: 陳前總統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