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不吐不快 - 同修的文章感言
作者 陳前總統水扁先生 | 贊凡   
2012-05-30

我在二○○九年一月六日深夜寫給兒子致中的信,特別期勉這一對年輕夫婦,一切從頭開始。「放手」做自己,「放手」拚未來。

信裡,我提到有一本由已故美國樞機主教若瑟.巴納丁所寫的書《逆境中得平安》。巴納丁樞機終其一生從事牧靈工作,卻在最後的人生歲月,被誣陷不名譽的性侵犯罪。他藉著真理必會讓其獲得自由,和真相為唯一辯護的不變信念,終獲無罪判決。巴納丁不念舊惡,除跟誣告者見面和好,接受她的道歉,還一起參加彌撒,為對方禱告。

當誣告案劃下句點不過半年時間,巴納丁樞機不幸罹患胰臟癌,他無憂無懼,視死亡如朋友,繼續他的牧靈聖工,直到將自己獻給天主,才真正「放手」。巴納丁樞機生前最喜愛的和平禱文,末二句是:「在寬恕時,我們得到寬恕;在死亡時,我們生於永恆。」給我很大的啟示。

當然是巴納丁樞機面對莫須有的性侵指控,讓他含冤受辱;接著是胰臟癌手術,只維持十五個月的生命,就再復發轉移。使得他重新思考「放手」的新意義,原來是指「捨棄那些使人緊抓不放,而阻礙我們與主耶穌建立親密關係的事物」。

總統府資政、前衛生署長詹啟賢,四月六日發表新書《能革者:詹啟賢無畏的人生》,三一九槍擊案成了新書焦點。時任奇美醫院院長詹啟賢是重要的核心見證者,他說:「假使三一九當天我真的幫陳水扁做了什麼,那麼在二○○四年到二○○八年之間,我理應飛黃騰達才對,即使不飛黃騰達,至少也該有與黃芳彥一般的地位吧?」又說:「截至目前為止,有沒有任何一個人跳出來將當年的祕密公開說出來?若真有祕密應該早就說出來了。」

八年過去了,馬政府上台也已四年,有人對「三一九」案早就「放手」,有人仍緊抓不放。八年來相關人證、物證與科學鑑識報告,都證實我和呂秀蓮的槍傷是真的,絕非所謂的「自導自演」,也沒有什麼「奇美小護士」,更沒有奇美醫院幫忙「造假」的「祕密」,否則早就有人公開說出來了。假使詹啟賢三一九當天真的有幫我做了什麼,縱不在我的時代「飛黃騰達」,也不可能在馬英九時代反而受到重用及信任。誠如吳伯雄在新書發表會爆料,馬英九在二○○七年被國民黨提名競選 總統,副手人選鎖定詹啟賢,但詹啟賢推薦蕭萬長,還幫馬蕭配的大選操盤。二○○八年四月一日,馬英九當選總統後的「扁馬會」,也是由詹啟賢親自陪同與會。馬總統就任後,隨即聘請詹啟賢出任總統府資政,並擔任國光生技董事長,反而「飛黃騰達」起來。只可惜馬英九的黨和部分有心人士仍不願對當年的誣陷抹黑「放手」!

《中時》前社長王健壯在「凱撤的面具」專欄,我極為認同〈這樣的朝野關係非改變不可〉所說的,「跟緬甸、波蘭與南非相比,台灣應是民主老大哥,但老大哥的朝野關係卻弄成像交戰國一樣的敵我關係,不同政黨的領導人十幾年不見一次面……比緬甸等國都不如,也難怪台灣政局始終處在對立分裂的狀態,更遑論國家和解。」

馬總統第一任的四年,藍綠領導人從未正式對話,這是事實。但我的第一任是有在總統府分別和國民黨主席連戰、親民黨主席宋楚瑜、新黨召集人郝龍斌舉行朝野高層對話的。即使在第二任也曾在台北賓館與親民黨主席宋楚瑜進行「扁宋會」,及在總統府應國民黨主席馬英九之請,舉行「扁馬會」。至私下的密會就不必提了。

為了國家和解,緬甸翁山蘇姬是在被解除二十年的軟禁後,與有軍人背景的文人總統登盛見面;波蘭華勒沙則在坐了十一個月的黑牢出獄後,與頒布戒嚴下令逮捕他的軍人總統賈魯澤爾斯基見面。唯獨曼德拉與南非總統波塔見面時,他還是一位「囚犯」,波塔總統在總統府見了還未出獄的曼德拉。在那之前,曼德拉早已結束在羅本島只有二坪的牢獄生活,移監到南非內陸監獄有半個籃球場大的三人囚房,再到獨居囚房,最後是像家一樣「寬敞」的獨立小屋。

經由領導國安局的情報頭子貝納德安排,波塔總統決定在一九八九年七月五日和曼德拉見面。國安局先為曼德拉量製一套西裝,貝納德交待曼德拉在總統面前,千萬不要提到有關他的老戰友席蘇魯的釋放事,因為總統一定會說不。臨出發前,最高監獄長官威廉斯將軍幫曼德拉整理領帶,貝納德彎下身來幫他繫好鞋帶。曼德拉見到總統,不怕「自取其辱」,照提釋放健康狀況極差的席蘇魯之事。三個月後席蘇魯先被釋放,七個月後的翌年二月十一日,曼德拉也走出監獄。

曼德拉的「漫漫自由路」走了二十七年六個月。沒有波塔總統及繼任的戴克拉克總統的「放手」,一個團結、完整的新南非不可能誕生。曼德拉選上總統後,沒有對白人政府的領導人清算鬥爭,白人公務員及軍人不必擔心失去工作,白人農夫們也不用害怕丟掉自己的土地,何嘗不也是曼德拉的「放手」?!

改變歷史的「西安事變」爆發在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張學良對著名的歷史學家唐德剛說,蔣介石對他「發脾氣」,所以就把他抓了起來,而且是「先把蔣抓起來再說!」十二月二十五日張學良放了蔣介石,並護送到南京。張學良在口述歷史憶說,是因為蔣介石答應「我不剿共,我不剿共了,跟共產黨合作!」他才決定「你,你去吧!」否認在西安事變放蔣跟蔣夫人有關。但到了南京,他也準備好要被槍斃,蔣介石卻放了他。

蔣介石在回到南京第二天,二十七日的日記是這樣寫的「曉見漢卿,彼欲強余以實行改組而毫無悔禍之心,余乃以善言慰之並實告以軍法會審後,特赦並予以戴罪圖功之意,彼乃昂昂然而去。」此後張少帥失去自由,開始長達半世紀的幽禁生涯。從奉化雪竇山、湘西、重慶,到一九四六年底轉移到台灣新竹五峰的井上溫泉,現改為清泉溫泉。一九六○年張學良搬到台北北投安全局招待所,隔年遷居北投復興崗自建的住所。一九九四年定居美國夏威夷,二○○一年辭世,享年一○一歲。

張學良在西安事變,對蔣介石「放手」,蔣介石也在張學良「毫無悔禍之心」的情況下,毅然「放手」特赦他。在台軟禁期間,來台不久的蔣夫人先在一九五○年四月三十日於大溪見了張學良,一九五八年蔣介石也在大溪接見他。張學良說是蔣請他去的,蔣不請他去,他怎麼能去呢?張學良離開新竹後曾回去過,也帶過經國先生去井上走過一回。一九六四年他和趙四小姐結婚,「可以說一半是蔣夫人的功勞」,蔣夫人還參加他們的婚禮。

這就是張少帥的「軟禁」生活。難怪有人會說,「寧願被兩蔣關,也不給馬英九關」

source: 陳前總統辦公室,原載於:壹週刊575期陳前總統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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