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台灣人的悲哀---從一支派克 PARKER SUPER 21鋼筆說起
不吐不快 - 同修的文章感言
作者 贊浬   
2013-01-21


(photo source: parkerpens.net

在這個平板電腦和智慧型手機充斥的年代,大部分的人已經忘記書寫的樂趣,用筆的機會僅限於簽信用卡帳單或郵件。但為什麼我會對筆,尤其是鋼筆情有獨鍾,這要從一支派克PARKER 21型鋼筆說起。

印象中祖父祖母都還健在時,某年過年前在南投老家拜天公的當晚,祖母從祖父的西裝外套裡面掏出兩支派克21型鋼筆,問我是否用的到,如果用的到就拿去用,也許是長孫的特權之一。印象中祖父的書桌和書架上擺滿日文書和戰前的書籍,大多跟飛行和軍事有關,當然也有數量不少的文藝春秋,我猜想這些書應該是祖父那個年代的消遣吧!祖父的房間內有著許多讓我著迷的東西,例如:日文版的山本五十六大將傳、黑膠唱片和一些舊日軍的徽章等。房間內不時響起「同期之櫻」、「軍艦進行曲」等日本軍歌,表示祖父正在用派克21型鋼筆讀書寫字中。當時台灣尚未解嚴,政治氣氛仍然緊張,電視機前若報導政治有關議題,只會聽到祖父的幹譙聲,台語、客家話和日本話交雜,而此時門窗緊閉,這是我家的規矩,儘管身處深山,最近的鄰居也要步行30分鐘,才會見到另一處三合院,政治氣氛的緊張不言可喻。二戰日本戰敗,許多留滯在南洋和中國的台灣人被美軍遣送回台灣,大難不死卻遇上228事件和之後的清鄉、以及白色恐怖.那代的台灣人被嚇壞了。從此噤口不提政治-至少在公開場合不提,以免招來殺身之禍,這都還是所謂的「祖國」帶給台灣人的。無怪乎當時的台灣人以「狗去豬來」來形容中國國民黨的統治。

母親的伯父戰死於荷屬新幾內亞,我祖父在馬尼拉服役,當時的台灣家庭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故事,這些故事在中國國民黨統治台灣後從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八年抗戰的艱辛和謎似的南京大屠殺。小祖父數歲的三叔公,在823砲戰時炸斷一支腿,下半生伴隨的是陰鬱的脾氣與枴杖輪椅。是的!兄弟各為不同的祖國戰鬥,戴著不同的軍帽,唱著不同的軍歌。或敵或友,台灣人似乎被這無法自己掌握的氣氛迷惘迷失,只能任人差遣、聽人宰割。回到家中或祭祖時講客家話,和同輩聊天用日本話-特別是罵國民黨;不得已必須和公家單位打交道只能說著不甚流利而被捲舌兒音的一群人視之老土的「台灣國語」,其中還不乏是台灣子弟。這些故事並沒有因為新媒體或新的科技被傳遞傳送,父傳子傳孫.我們一直在被外來政權洗腦,教導我們符合當權者利益的「政治正確」,不論反共抗俄的昨是今非還是昨非今是。我們已然成為沒有信仰沒有標準的一群經濟動物。

派克鋼筆是當年麥克阿瑟將軍在接受日軍投降時所用的筆款,我一直百思不解的是為什麼受武士道教育的祖父會如此珍愛此鋼筆而非其他品牌?是提醒戰敗的恥辱,是象徵新時代的來臨,還是僅只是一支日用筆。台灣人百年的矛盾和對自己命運的困惑、退縮.僅能用筆不斷寫、不斷寫,寫出心中抑鬱也好,寫出那時那刻的感情也罷,也只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聽著昔日光榮的軍歌,不停的記下來,深怕被遺忘而狂亂的寫。就像祖父後來談到當228事件發生時,聽說在被捕名單內而跑到苗栗造橋的深山中假裝自己是不知世事的山村老農。月明星稀下,也只能使用自己熟悉的日文書寫。馬尼拉的月夜和苗栗造橋的星空靜謐也許是他們唯一覺得生命終究可以得到解脫和自由之所。這就是台灣人的悲哀!也是許多中國人和目前的台灣人所無法了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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