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革命:與金融對抗的公民,以及史上首次人民制憲
不吐不快 - 大家一起來
作者 西席爾・迪昂   
2017-02-14
我們面對著眼前的電子螢幕,在世界各地旅行,掏出口袋裡的錢,忙著做一個快樂的富人…直到某一天,我們才意識到所有曾經以為是真實的事物,其實都是假的。圖/取自pixabay
我們面對著眼前的電子螢幕,在世界各地旅行,掏出口袋裡的錢,忙著做一個快樂的富人…直到某一天,我們才意識到所有曾經以為是真實的事物,其實都是假的。圖/取自pixabay

事實上,在我們先前的冰島之行中,已經遇過這場不尋常的冰島歷險的功臣們。他們詳細地跟我們述說這場平底鍋革命(La révolution des casseroles),以下列舉其過程中的主要事件:

金融泡沫,讓冰島幾乎滅頂

2008年9月15日,雷曼兄弟銀行的破產,使得冰島這個僅有三十二萬居民的小島國從大量信用流動的「新自由主義」美夢中,掉入了一場被視為歷史上最嚴重的破產深淵之一。在此之前,冰島人並不滿足於依賴信用生活,他們發展出各種氣派的標準。一如這場革命的發起人托爾法森(Hörður Torfason)向我們敘述的:「自從1990年代或2000年間,冰島人的生活方式變得完全地瘋狂。人們不再只是消費者,生活關乎的也不再只是向銀行借貸、購買新屋、汽車、衣服或旅遊……」

奧德斯朵提(Katrin Odsdottir)是一位律師,也是為了重新制訂憲法而選出來的公民團體之一員。坐在她辦公室旁的一間小咖啡店裡,她微笑地向我們透露:「我們自以為很完美,以為我們超棒的民主制度使我們免於淪陷貪污腐敗的政治中。事實上,當這個全球資本主義持續一點一滴地將我們摧毀之時,我們卻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的國家和世界其他地方正在發生什麼事。我們面對著眼前的電子螢幕,在世界各地旅行,掏出口袋裡的金錢,忙著做一個快樂的富人……直到某一天,我們才意識到所有曾經以為是真實的事物,其實都是假的。

墜落的發生是很殘暴的。在幾個月內,冰島全國失去了一半的價值;過去從不是問題的失業率一下子攀升到了9%;國內生產毛額開始大幅下滑,在兩年內就掉了十點。國內的三家銀行崩潰,數以千計的冰島人看到他們抵押貸款的房屋被沒收。對於烏爾法里諾(Philippe Urfalino)這位現居雷克雅維克的法籍研究員、同時也是冰島危機的專家來說,「冰島危機是源自於一場前所未見的最大金融泡沫之一,而且也是發展最快速的。在幾年之內,該國的銀行與企業所累積的債務高達全國財富的四到五倍。在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之前三年間,這個債務數量增加了一倍;銀行和企業之間的互相借貸有點太過簡單,沒有足夠的控管。一切都發生於一個異常愜意、快速成長與投機的體系中。很自然地,結局就是崩盤。」

祭出鐵腕:政府放手讓銀行倒閉

局勢之嚴重,促使冰島社會趕緊發動一場戰鬥準備。如同史迪格里茲(Joseph Stiglitz)在2011年10月底的一段發言所強調的:「冰島的徹底絕望使得一般正統的做法行不通,也讓該國有了打破規則的自由。」該國政府與國會採行一項緊急計畫,等於是將國家全面關閉以自我保護:管制資本流通,拒絕將損失留待社會承擔,擴大財政部的權限。政府決定放手讓銀行倒閉,但同時拯救國內的金融活動(冰島人的存款),很快地讓為了進行國內交易而新成立的銀行來接手。有史以來第一次(完全不同於美國所發生的情況),冰島人聚集到了銀行門前。

同時,另一場由人民發起的「革命」也在醞釀中。「在經濟崩潰之後,社會上呈現了一片寂靜,」奧德斯多提爾回憶道:「我們可以聽到身旁的人與我們討論解決辦法。這是一次非比尋常的機會,因為所有的人都認為這種情況不該再發生,而大家必須團結起來。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這是一個特別的時刻……大多數時候,人們會為了無關緊要的小問題起爭執,而不會意識到:將他們團結起來的力量遠大過使他們分裂的力量。

自從2008年,托爾法森便決定要起而行動。「2008年10月6日星期一,當金融危機爆發之時,我決定在星期六的中午前往國會。我在臉書上寫訊息給那些有在關注我動態的人,詢問他們要不要加入我。我準備了兩個問題:你知道這個國家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關於我們能夠為此採行的對策,你有沒有什麼想法?那一天,沒有多少人跟我去,人們說我杵在那兒是傻子的行為。然而,我還是每天十二點回到國會前,待上二十至三十分鐘。隔週的星期一,國會議員出來吃午餐時,我上前向他們提出我的問題,但是他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

公民運動,點滴匯成巨流

因此,我準備籌辦一場戶外會議,就像是古希臘時期的做法。我預約了一部車和音響器材,打電話給我的朋友們。人們都很震驚、憤怒,感覺完全地迷失了。我們看到在店舖裡某些類型的食物開始缺貨;報紙上刊登美國在1930年代經濟大蕭條期間大排長龍的照片。結果在這個星期六,幾千人加入我們的行列,我們也開始思考大家可以一起做些什麼。」

於是他們準備在下一個週六同一時間進行另一場集結活動,然後是再下一週。在托爾法森和女詩人約絲朵提(Birgitta Jónsdóttir,日後成為海盜黨的國會議員)的鼓舞之下,這個國會前的集結行動變成每週六下午三點的例行公事,每次半個小時。抗議人士整理出了三項訴求:政府內閣總辭,銀行體系的中央當局負責人總辭,以及中央銀行的管理階層總辭。托爾法森抓著手中的揚聲筒疾呼:「這是你們想要的嗎?」「是的!」人們跟著他高喊。

一個又一個星期六過去了,人群的規模也逐漸擴張。從銀行體系剛剛崩潰之時的寥寥數人,到2008年底變成了五千人。在國會停開院會期間結束之後,為了重新動員隨著年底節慶而消退的人潮,托爾法森組織一場大規模的集會。「我請求所有人帶著鍋碗瓢盆回來,象徵我們的飲食需求。這個點子來自於阿根廷。結果在那個星期一,1月21日,真的很多人來到廣場上。我們從中午十二點待到午夜十二點,氣氛非常平和。然後,警察開始過來驅離民眾,過程中有一些零星的對峙,不過最後所有人都回家休息了。十二個小時之後,我們再次回來集結。」

受到臉書的刺激,人群開始擴張。自從1949年以來第一次面對這個大規模的運動,自由派政府完全停擺。受到街頭上的抗議和其他政黨的起鬨,原本總理拒絕辭職,直到被他的主要盟友社會民主黨拋棄,中斷了雙方的結盟。1月23日,總理宣布將舉行人民期望的選舉,但此舉並不足以平息街頭上的怨氣:鍋瓢的音樂會持續進行。

「那是很有趣的過程,」托爾法森說:「除了鍋子之外,如今還加上了鼓、哨子和許多水桶,人們排列在國會前敲打這些傢伙。我們從窗戶看到受驚害怕的議員們。不幸的是,那一天和警察之間發生了一些衝突,有些醉意的人們引燃了導火線。我趕緊打電話到電視台,請求所有的人停止暴力,於是我們又重新恢復了秩序。大家身著橘色衣服,在警力周圍排成了人牆,以保護警察的安全。」

負起責任:政府銀行主管都下台

1月25日星期日,一場自從所有事件展開以來最大規模的抗議行動發生了。「所有的人都很安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可思議的緊張氛圍。我們與所有的部會首長見面,向他們遞交大家所寫的信:你們被開除了。」1月26日星期一,總理率領政府內閣總辭,而後在接下來的幾天和幾週之內,銀行業的中央主管機關和中央銀行的管理階層也仿效辭職。抗議的訴求都獲得了滿足。

冰島歷史上的第一次,由一位女性:西達朵提(Jóhanna Sigurðardóttir)當選為總理,帶動了整部政治機器的大規模女性化。三家國營銀行之中的兩家是由女性掌權;爾後在2009年4月的全國大選中,當選的國會議員中更有43%為女性。在所有的歐洲國家之中僅次於瑞典。

然而,在這段期間,埋怨引發了國際社會的關注。由於冰島人拒絕償還英國與荷蘭的投資儲戶(總額相當於60%的冰島國內生產毛額)而引發的悔恨,英國與荷蘭的主要債權人憑著歐盟的支持,決定要對他們的小鄰居祭出鐵腕。再也沒有任何一家銀行願意出借一毛半角給冰島。陷入絕境的冰島新政府在國會的許可之下,決定協商自2016年起,以十五年期償還債務;為此,每一位冰島人(包括小孩)都必須負擔一萬三千歐元。

然而冰島已經被失業和翻倍的物價勒得喘不過氣,所以冰島人起身反抗,轉而透過網路發起請願行動,有26%的選民簽名連署。冰島總統於是決定將問題付諸公投。2010年3月6日,93%的投票者反對政府所提出的償還計畫,公民們奮起反抗向他們要求收回欠款的國際金融社會。原本的協議被重新端上談判桌,利率從5.5%降到3%,償還期也延展到了三十年。新的協議出爐之後,總統再一次付諸公投,而人民又再一次以60%的反對票否決了這項協議。

2011年12月,歐洲自由貿易協會(Association européenne de libre-échange)的監督單位向該機關的法院控告冰島。不料,未如預期地,該法院於2013年1月28日做出決議,認為基於冰島破產的特殊情勢之下,冰島人的拒絕償債是有理的。「沒錯,沒錯,我們一起贏得了這場戰役。勝利是屬於冰島的直接民主。」新任議員約絲朵提在推特上如是寫道。最終將不會是由納稅人來還債,而是以冰島國家銀行(Landsbanki)的資產來吸收三分之二的債務。另一項引人注目的事實是,冰島政府(經過國際貨幣基金的建議)選擇將家戶或企業的過高債務一筆勾銷。若是沒收他們的資產或是迫使他們破產,顯然會對經濟生產造成嚴重的反效果。

乘勝追擊,發起制憲運動

就像所有自重的優秀革命,這場平底鍋革命也促成了重新制憲的工作啟動,並且在條文中置入許多防線,以避免類似的情況再度重演。「概念是制訂一部為了冰島人民、由冰島人民書寫的憲法!」奧德斯朵提告訴我們。為此,人們必須選出由二十五名「平凡」公民組成的大會,並且由幾位專家組成一個制憲委員會列席參與,負責確認公民們的提案是否與司法內容協調一致。這個憲法計畫的發起,顯然有多方的角力:這部憲法似乎是誕生於權力的奧秘中。

為了在西達朵提所領導之左派政黨聯盟形成過程中維持中立,進步黨(Parti du progrès,於2007年與當政的右派政黨結盟)所要求的交換條件便是召開一個制憲大會。西達朵本人也非常支持這場改革,盡可能將它交付予公民;雖然如此,革命派人士主張這一切是他們的結晶。

「某些政黨否認這次改革是來自於人民,但是我想要告訴你們,事實就是如此。我參與了所有的抗議活動。自從危機爆發後只有十幾個人參與的第一場行動開始,當時的國外記者比抗議人士還多。我追蹤了整個過程,並且了解這場改革的精神:它關乎的是創造真正的分權,避免當權者以自身利益為出發點而行動;保護自然資源……」約絲朵提一字一句清楚地說。

一切始於一場盛大的「全國論壇」。2010年11月6日,一千位抽籤出線的公民聚集在一起,開始一場制憲的腦力激盪,負責訂定出國家的重大價值與優先事項。在所有確定的方向中,我們發現諸如「投票權的平等性」(今日,一位都市議員所代表的選民數為一位鄉村議員的十二倍之多),或是所有自然資源皆「屬於人民」的事實。

政黨作梗,制憲大會被拔除權力

2010年11月27日,從五百二十三位公民(政黨黨員和政府部會首長禁止代表)候選人中,選出了二十五人大會。然而,一個意外事件發生了,最高法院以這次選舉過程不符合選舉法而取消了這次選舉。根據研究冰島的專家暨政治學博士米雪爾.莎雷(Michel Sallé)的看法,這是主要由獨立黨(一個反對重新制憲的保守黨派)提名之政府官員們的敵對反應。制憲大會於是被國會改成了諮詢委員會,拔除其制憲權力。

於是,團隊便開始工作了。這是史上首見的創舉,由公民參與研擬他們的憲法,在臉書和推特上提出修正案、作出評論,要求闡釋說明等,還可以列席會議或是在YouTube觀看實況轉播。每一週都會公布一個計畫的暫時版本,歡迎大家評論。三個月內,他們紀錄了四千條貢獻,以比例上來說相當於七十五萬法國人的參與。

「我們收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的評論和提議,其中有不少被我們應用在憲法草案裡,」奧德斯朵提回憶道:「而我們以非常獨創的方式來工作。一般來說都是少數服從多數,這是心理戰役。在一場討論中,我們習於認為兩者當中有一方是對的,非彼即此。然而,我們決定不這麼工作,而採行取得共識的方法。如此帶給我們絕佳的結果。我們給予彼此機會去尋求一個明智的解決辦法,一個比任何一方所提出之方案都更佳的解答。政客們也應該試試看這種方式。他們必須停止認為只要自己是多數的一方,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事。他們必須聆聽別的聲音。

在我們所制定的憲法中,有三個特別偏好的主題:權力的分配、透明與責任。我們尋求的是如何重新分配權力,以減少貪污的情況。我們必須停止相信權力來自政府或來自法律,接著,權力變成主要是金錢和來自媒體。我認為那些做錯事的人並不是故意想要這麼做,他們之中大多數的人仍舊是善良的好人,但是當他們坐擁太多的財富或是權力,自然就會腐敗了。這是一個可悲的定律……而且一旦掌握了大權,當權者總會傾向於維護自己的權力。這正是我們想要打破的現象。我們也想要發展直接民主,擺脫現今這個愚蠢的體系——讓我們每四年選出一個政黨,卻沒有一點跡象顯示出未來的四年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他們會將國家領導到什麼方向。這有點像是在玩樂透彩。在我們書寫的憲法中包含了諸如10%的人口便可以要求舉辦公投,或是一般平民百姓可以向國會提出立法草案等。這是激進的做法,但這也是未來必須發生的事。」

多虧了人們的貢獻和制憲大會成員的熱情,只經過四個月的工作,他們便無異議地通過一份文件,並且在2011年7月29日交付給國會:一百一十四項條文、九個章節,提議將冰島從議會制改成雙首長制,並且引進許多直接民主的機制,例如人民提案的公投。2012年5月(經過冰島右派陣營數個月的杯葛),他們組織了一場「諮詢」公投,針對新憲法向人們提出六大點的問題。結果贊成者占了壓倒性的票數(67%贊成完全使用新憲法原文;83%認為自然資源應該屬於國家財產;47%支持人民提案的公投……)但是不夠可靠(只有49%的投票率),於是新憲法便交由國會來決定是否採行。

大潑冷水,保守政黨繼續執政

主要的癥結點至此才出現。2013年春天,進行新的國會大選,而獨立黨贏得勝利(危機發生時的執政黨)。一旦金融局勢恢復正常,自由派保守主義又會占得民意上風,致使多個月以來的工作和動員陷入險境。因為這個政黨是反對制憲計畫的,他們便將新憲法凍結兩年。

我們聽聞這個消息都愣住了,就像是托爾法森和奧德斯朵提跟我們敘述這段情節時的困窘神情。冰島人民怎麼會讓一個將他們帶入困局,並且公開準備阻止這些年來公民工作與動員成果的政黨,重新掌握大權呢?

烏爾法里諾解釋:「在冰島的危機歷史中,知識分子和參與運動的人提出了憲法改革,但是我們必須注意到的是,大多數人民對於這件事並不感興趣。進步黨和獨立黨之所以在最近一次國會大選中贏得勝利,可以用總理使出的一個手段來說明:讓中產階級的債務解除更容易。在前一任政府的保護措施中,並沒有將中產階級視作主要的目標。您們跟我提到氣候高峰會的失敗,以及人民為了這些問題而動員起來的大型運動,但是我直到目前為止,仍沒有看到真正的大型群眾運動,我只看到對於問題有清楚意識的菁英知識分子的參與。運動人士做了他們的工作,但是規模還不夠大。當緊急的氛圍要比現在更加強烈,而且當政府為了贏得選戰而看到了可供操作的利益時,才會有一些比較容易的改變發生。」

冰島人民從此面對他們的命運。在街頭的壓力之下,他們可以圓滿完成最為創新的一次制憲進程,並且在迫使國會通過新憲法的同時,更加彰顯出人民的主權。儘管2012年的憲法公投在當時只具有諮詢效力,但多虧了諸如國會議員約絲朵提,和前教育文化與科學部長雅可伯絲朵提(Katrin Jakobsdóttir)的辛勤奔走,從此這份公投結果便具有強制力。這是讓憲法全文通過的第一步。

「我們做了這些工作,那麼當下一次危機降臨時,我們就能準備好迎戰,就像是美國在九一一事件後研擬的《愛國者法案》(Patriot Act)。最重要的是這個社群的凝結,冰島人民之間的討論。一切都不會是白費氣力,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約絲朵提振振有詞地說。

「如果我們想要改變,那麼每個十年都應該將人民集結至國會,一同修正我們的憲法,以便讓它與國家一起逐漸發展,也讓我們的精力不致浪費在衝突上頭,而能轉化成改變的力量。」奧德斯朵提補充。「權力屬於人民,而非屬於國會議員,也不是屬於大企業。我們不應該忘記這一點。」

總結之語毫無疑問地要回溯到雅可伯絲朵提向我們宣稱的:「我不認為我們可以說政治人物沒有用……然而,很顯然地,有了人民更熱烈的參與,我們的政治會更好 。」

我們再度反省自己,光是責怪政客或是跨國企業並不足夠。我們還必須證明自己已經準備好,在每日生活中投入;為的是讓民主和經濟、能源、農業模式能夠有效地運作,讓它們更加公平、永續,並能充分發展……我們也許必須學習下一趟旅程的主角伊朗哥(Elango)所謂的「由公民自我治理」(la gouvernance des citoyens par eux-mêmes)。


本文摘自《找尋明天的答案:飲食X能源X經濟X民主X教育,解決人類未來生存危機的全球踏查之旅》

Source: 民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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