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錫堃有可能成為台灣總統嗎？——游錫堃傳記再版序 |
曹長青 |
| 「他，有可能嗎？」多年前出版的這本游錫堃傳記，就引用了這個游錫堃一路走來都被質疑的問題。但幾十年來，一次再次，游錫堃用不懈的努力、必勝的信念和傲人的成績證實了﹕「他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民進黨○八年總統候選人開始報名參選的那天，我在「自由時報」發表了一篇題為「游錫堃參選總統的資格」的專欄文章，明確表示支持游錫堃先生競選總統。在收到的朋友和讀者的反饋中，有一條是眾口一詞，沒有任何異議﹕游錫堃最能代表綠營的理念，他當選最讓人放心。但與此同時，也有人疑慮，他能打敗馬英九嗎？ 我來到台灣後，直接接觸到了更多綠營的朋友，他們的態度也幾乎完全一致﹕游錫堃最能代表綠營的理念，他當選最讓人放心。同樣也有不少人認為，游錫堃難以打敗馬英九，所以他們不得不支持別的候選人。 這裏最令人不解的是，如果游錫堃難以打敗馬英九，那藍營為什麼最怕游錫堃出線成為民進黨候選人？藍營對民進黨候選人的民調總是游錫堃最低，正如綠營對國民黨候選人的民調總是馬英九最低。 如果說綠營明白馬英九最能凝聚藍營民心，卻不清楚游錫堃最能凝聚綠營民心，這豈不是非常令人遺憾，甚至有些荒謬的嗎？ 在綠營中，對游錫堃的支持度明顯地有這樣的分野﹕第一，海外遠高於國內，這是我個人在海外台灣人社團演講所直接瞭解到的情形；第二，普通民眾遠超過精英階層，這從網絡媒體，以及廣播電視中聽眾觀眾在叩應節目中的反應可以明顯看出。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和落差？我認為不可否認有這樣幾個因素存在﹕ 和國內的台灣人相比，海外台灣人比較沒有派系，沒有功利，更重視原則和理念，所以他們支持最能表現自己政治訴求的游錫堃。和精英階層相比，普通百姓更沒有直接利害關係，更不功利；他們不需要考慮如果自己支持的候選人沒出線，會對個人的事業、人際有何影響，他們不需要往任何人身上「押寶」；他們考慮支持誰的出發點，完全是自己內心的呼喚，是「常識」，所以他們選擇最能表達自己心聲的游錫堃。 當然，我絕對不是說，凡是不支持游錫堃代表綠營參選總統的人都有派系和功利層面的考慮。事實上，我所接觸到的不挺游錫堃的綠營精英們，絕大多數都是從綠營勝算的可能性這個角度來權衡的。一種比較普遍的看法是﹕游錫堃口才不如他的競爭者好，他為人太憨厚老實，個人魅力不夠強。 坦率地說，我在美國目睹了五屆總統大選，從沒有聽說過上述任何一個原因成為候選人競爭障礙的，所有的政黨和絕大多數選民，都把政見、理念、原則作為推出自己陣營候選人的最重要考量，除此之外，就是個人品格和領導能力。而游錫堃在這三個最重要的方面都不僅不輸競爭對手，而且有明顯優勢。但這些卻沒有成為許多綠營精英選擇自己陣營候選人的主要出發點，這多少有些令人難以理解。 口才好，固然在闡述自己的理念、感染和影響大眾方面有利，但卻絕不是衡量總統的必要條件，因為西方國家總統和各種候選人的演講，主要都是專職寫作班子寫的，他們只要背誦得流利一點，表演得好一點就行了。美國現總統小布希就口才很差，沒當總統前更差，他完全是靠理念清晰和堅定而勝選，而且六年多背誦別人寫的演講稿，口才能力突飛猛進。口才是可以進步的，但理念上的落差，卻不是一屆或二屆總統任期就可以縮小的。 圓滑和能言善辯並不等於口才好，能感染和影響聽眾的先決條件是清晰、真誠、自信和堅定，而在這幾個方面，游錫堃先生也顯然不輸任何他的競爭者。 如果說對口才好壞的認知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那麼對游錫堃先生的人品，則是眾口一詞地稱讚，而這一點，對新一屆綠營領袖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大家都清楚，民進黨執政短短幾年，內部出了多少對本黨和本陣營理念的背叛者；政策處理上有過多少不應該和不必要的妥協。從這個意義上說，游錫堃的憨厚樸實，忠誠和堅持，不僅不是弱點，而恰恰是強項。魅力因人而異，每個人最優秀的那一面，就是他最獨特的魅力所在。 但游錫堃先生的優點和強項，為什麼在許多人的眼裏竟然變成了他競選總統的弱點、缺憾、甚至障礙？我認為這主要是由於兩個因素而導致的非常錯誤的先入之見﹕首先是中國文化負面價值的影響；其次是長期被專制政權統治的國民心態的後遺癥。 在中華文化影響下的社會，精明世故者總是勝利，而憨厚老實者總是失敗、受氣、被侮辱。所以人們普遍認為，憨厚質樸的人不能成大氣候。無論政治圈內的，還是圈外的，許多人對玩權謀、搞詭計、周旋人脈、精明算計的道路，是見怪不怪，意識不到其對民主政治的嚴重損害，反而津津樂道，認為那才是高智商的運籌帷幄。 就游錫堃選總統一事在綠營中的一些反應，給人這樣一種感覺﹕一個憨厚、忠誠、堅定、認真的人，打不敗精明圓滑、老謀深算的國民黨陣營。換句更直白、更不客氣的話說，一個更像台灣人的人，打不敗中國人；要靠一個更像中國人的人，才能打敗中國人。 作為中國人，我本人當然不可能歧視中國人，但我對中華文化中劣質、負面的因素在無數中國人和台灣人身上刻下的深刻烙印深惡痛絕！如果游錫堃由於具有純樸、憨厚、忠誠、謙恭等品格特質而被認為「沒有魅力」的話，那實在是台灣的悲哀。如果游錫堃所代表的這些品格特質輸了，就是中國文化的負面價值在台灣贏了。 我相信和游錫堃先生競爭的其他幾位民進黨總統候選人，在人格上都各有不同的優秀品質，但遺憾的是，他們那些被拿出來和游錫堃對比的東西，恰恰不是他們的精華和可貴之處，這點恐怕也是其他幾位候選人的悲哀。 除了中華文化的成見不看好游錫堃的特點之外，台灣長期被獨裁專制統治，自然形成了一種被統治者的國民心態。人們不僅習慣權謀政治、不以原則理念做思考問題的出發點和行動準則，而且喜歡和依賴政治強人。游錫堃被指 Charisma（個人魅力）不夠，是一種不習慣和你我一樣平常的人做領袖的心態在做怪。其實民主政治靠制度，不靠強人，不靠 Charisma。而是希特勒、斯大林、毛澤東等獨裁者都非常有那種強人的 Charisma。 相比之下，美國現任總統布希就是一個很平常的人，既沒有出色個人的經歷，也沒有什麼性格特色，但這並沒有影響他成為一個始終堅持原則的強勢總統。而美國的雷根和日本的小泉，雖然各有性格特色，但他們的成功也都不是靠 Charisma，而是堅定的理念，敢於承擔責任的精神和實踐自己理念的操作。同時，理念的堅定，是構成 Charisma的一部份，天下恐怕找不到由於會妥協而增加了 Charisma的例子。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看不出綠營其他候選人誰比游錫堃更有 Charisma。而且，如果有人認為游錫堃會因為 Charisma 不夠而打不敗馬英九的話，難道馬英九比游錫堃更有 Charisma？ 盡管台灣仍被醬缸文化的烏煙瘴氣彌漫，盡管台灣還有權謀政治的病態氛圍，游錫堃卻在毫無背景、勢力，且沒有高學歷等表面華麗的情況下，以「台灣水牛」精神，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今天的政績。這本身就說明，用純樸、憨厚、忠誠、謙恭的本色在台灣打拼，你會有人心跟隨，你能夠闖出一片天地。 本書就記載了游錫堃在家鄉的土地上埋頭耕耘、留下一張亮麗成績單的歷程。游錫堃在年僅十四歲的時候，就因父親過世而綴學幫助母親種田。他沒有一個比別人更可張揚的學歷，既不是因為他不願意讀書，更不是因為他不聰明，他從小就不僅對讀書充滿興趣，而且勤奮刻苦，曾經拿過全年級第一名，還贏得過「算術霸王」和「地理霸王」的稱號。 少年失學，曾是他最耿耿於懷的內心之痛，也是促他日後發奮讀書的動力之一。可惜在青年時代，他又第二次被迫失學，因為幫黨外人士助選，他被學校勒令退學。但游錫堃仍不肯放棄，終於在三十七歲「高齡」時，從東海大學政治系畢業。 或許是由於他的苦出身，白手起家，一路完全靠自己打拼，所以他至今保持了一種謙卑、謙恭、對普通民眾的訴求不敢慢待的父母官情結。對游錫堃在八年宜蘭縣長、台北捷運董事長和行政院長期間所展示的領導才能，相信台灣朋友們比我更熟悉。尤其令人對游錫堃刮目相看的一點，是他能在一九七○年代初就開始投身黨外運動，作為民進黨的創黨元老之一，在歷經民進黨的各種波折和內部爭鬥中，他都穩健地堅守陣地，顧全大局，成為凝聚民進黨的中堅力量。行政院長蘇貞昌先生也說過，游錫堃「表面看起來很溫和，但其實很堅定。」 民進黨內歷經因「不忠、妥協、切割」而導致的各種危機，顯得軟弱、脆弱，沒有足夠的抗壓力。在這種時刻，只有一個忠誠理念、堅持原則的新形象的領袖，才可能給綠營的勝選、推動自己的政治訴求帶來新的生機。 從原則上來講，當然大家都有共識，希望推出一個最堅持本陣營理念的候選人，歧見在於「什麼樣的人才能勝選」。一部份綠營朋友認為，如果我們為了理念上能得到百分之百而選擇游錫堃，但假如他打不敗馬英九，我們則全都失去；因此不如在原則上妥協一點，盡管不十分滿意，但起碼還可以得到百分之六十，總比全盤皆輸要好。 但事實上，從政治操作層面上權衡，以凝聚本陣營人心而勝選的可能，遠遠大於用妥協討好中間選民而獲勝的機會。這點不僅是美國、日本等民主國家政治中的明顯現象，而且也早已被台灣短短歷史的民主實踐所證明。從二千年到○四年，綠營都是靠本陣營強烈的理念訴求而振奮出的氣勢才凝聚了人心，才贏得了大選。 ○八年大選，毫無疑問仍會是在統獨問題的高度發燒中進行。由於執政而暴露出種種問題（尤其是政策上的妥協）、令眾多綠營民眾不滿的民進黨，如果不靠候選人的堅定理念重新凝聚民心，輸掉大選會是彈指一揮間。 也許有人因游錫堃「魅力不足」而對他欣賞度不夠，但如果游錫堃出線代表民進黨參選，那種對他「不夠欣賞」的感覺，不會阻止選民去投他一票。但如果代表民進黨參選的人對理念不堅定，善於妥協，並有派系、權謀之嫌的話，則會引起相當一部份選民的「反感」，而反感則完全可能導致人們「含淚不投票」。 在藍綠雙方的統獨之爭依舊全方位主導○八年大選的時刻，只要有一少部份深綠選民「含淚不投票」，只要那些沒有功利，只認理念的海外台灣人不再自掏腰包飛回台灣投票，綠營精英們所有精明的算計都會付諸東流。 總統大選四年一度，在歷史的長河中只是短短一瞬間。無論游錫堃個人贏輸如何，我都堅信，他所代表的那種憨厚樸實的價值，那種不靠宮廷政治、不靠權術計謀，而靠普通百姓的 Commonsense（常識）的方向一定會在台灣贏得最後的勝利！ 2007年4月2日於台北 注﹕本文是作者應邀為游錫堃傳記所作的序 2007-04-03 http://www.caochangqing.com （轉載請指明出處） |
